Tuesday, November 6, 2007

知其不可而为之 - 舒卷余情(八)

又战争了。开战的第二天,同事说她在家花了很长的时间看报章烽火四起的新闻,越看心越寒。我顿时把手头的笔给停下,望着她,像望着许多人脸上一样会显现的悲悯。或许也总有很多人以为导弹没往自己的方向轰炸,就事不关己。然而所有的人命伤亡,真是我们所愿意看到的事实吗?

曹植当初写“七步诗”时的感慨,我想那也正是战火中无辜百姓的心声投影,“本是同根生,相煎何太急?”亏人类自诩为万物之灵,有时候却是连禽兽也不如的吧。对于那些将对号入坐的人,我的措辞或许也重了点,然而我倒不愿为草菅人命的他们,点缀以任何漂亮的藉口或谎言来掩饰他们所犯的罪过。

大二时期,我拿了“儒学”这门课,被分派的作业题目正是“论孔子的知其不可而为之。” 中国春秋战国时期,政事纷乱,诸侯林立而内忧外患,人民皆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。孔子为国家政治、社会人群而忧心忡忡,希望在那个礼崩乐坏的时代,恢复周朝的礼制,道济五湖四海。所谓“有道明君,无道昏君”,孔子周游列国在于他认为时局的动荡不安,是急需贤人君子来齐心整顿的时候。13年饱经磨难后,孔子的政治学说终究不为人君所采纳,还被冠以不懂得与时并进的“守旧派”,终其一生,实现不了大同世界的梦想。于是,昏庸的继续昏庸、享乐的只顾享乐,听不见沙场荒原上新鬼烦冤旧鬼哭。

孔子距离我们两千多年了,他的精神始终没死,却也好似没有复活过。记得有个谜题戏谑问道:孔子是最伟大的什么家?谜底竟然是“老人家”。问题有语法上的错误,答案却是变相地有理。孔子周游列国时年岁已大,还不辞舟车劳苦到处奔波,陈蔡绝粮时亦能安之如矣。试问有多少老人家忍受得了如此的颠簸与折磨?胡适认为“‘知其不可而为之’七个字,写出一个孳孳恳恳终身不倦的志士”,我深有同感。

确实的,有些事情,总是得站在最前线以积极行动来表示的人,才能深切感受个中滋味。择善固执的孔子,或许也企盼后人继续他未达成的大同理想吧!可悲的是,今人却歪曲了他知其不可而为之的精神,总是泯灭良心来为所不可为。

去年我还在小学执教时,费了很多唇舌还是无法把〈至圣先师〉这一课文讲解清楚。从“春秋战国”开始,就触及了“朝代”这个词汇。解释一番后,某个学生很自信地回答:“老师,我明白了,朝代就是打战打来的”。我霎时哑然,因为,他所表达的涵义也确实没有错。

较之于荀子的“性恶说”,我宁可相信“性善说”。周遭环境之对于人的影响不能说不大,所以孟母三迁,以至于孔子入世的儒家学说继之有人。而我们纷乱的社会,又将造就怎样的下一代?难道将因为战火无情而继续痛苦及埋怨?

孔孟之道从心出发,即在于心灵的探索。纵观今日,人类生活在这欲望洪流里,肚子饿了,懂得吃;心灵贫乏,却不晓得去喂养一些粮食。难怪,战争了。

29 March 2003
7:00:21 AM
於PJ
刊登於光华日报周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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