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aturday, November 17, 2007

卧看残月上窗纱 - 舒卷余情 (二十三)

我现在必须暂时借助拐杖来行动的脚,以后除了走路,再也无法做运动了。连续三个月累积下来的伤,要说一波三折可以,调侃说无三不成礼也没错。第一次,车祸脚被摩托砸伤;第二次,跌倒膝盖脱臼;第三次,膝盖软骨裂而移位。

一直自以为无甚大碍的患处,是X-Ray照不到的伤,磁性共振影像仪(MRI)出来的报告结果,必须动手术来一刀斩乱麻。于是,注定了任人宰割的命运。想起那句“人方为刀俎,我为鱼肉”,突然觉得人其实脆弱得很。

入住姐工作的医院,医护人员很多是姐的朋友,他们对我很友善,从病房到手术室,一直给我安慰和鼓励。其实我也不怕,因为注射了麻醉药,安了氧气供给,就留待医护人员去忙了。手术以后缺陷的脚,朋友说那也不打紧,因为你走的行业是文的,不是武的。听起来,好像根本没什么好烦恼的。可是,总觉得很不是滋味,面对一只再也无法逞强却看起来无恙的脚,不晓得该庆幸还是怨叹。

我不是听天由命的宿命论者,然而很多事情,依旧觉得是祸躲不过。看到医院里的病人,我更觉生命如流星刹那划过的短暂里头,许多许下的愿,根本无法实现。我不晓得像我姐他们这些医护人员,如何去看淡每天所面对的生老病死常态。或许习惯了,也就麻木了。

我邻床的病人,夜里会常常不自觉地呻吟。听护士叫她禁食等的叮咛,知道她第二天也必须动手术。我想,她怕,只听她一直向电话另一端的人哭诉。她夜里睡不好,我也一样难眠。想起冰冷的手术室让我的体温降至摄氏34度,还有清醒后未尽消散的麻醉药力,让我几番呕吐,食不下咽而唯有吊点滴的经过,一点点难过。难过我在爸也住院的期间动手术,照顾不了爸爸。医院里,爸爸那儿病起萧萧两鬓华,而我这里卧看残月上窗纱。兄姐们两头关照,又忙又耽心。

出院的那天,坐着轮椅去探望爸爸,见他气色好转,病情好了些,心也才安了些。长大了,就必须承担父母年老病弱的无奈,很多事情纵使释怀不了,也要努力学会放下。

感谢纷至沓来的问候,朋友们对我的关怀,这是我继〈高山流水〉后第二次对他们言谢。朋友的精神扶持,家人的贴身照顾,除了感恩,还是感恩。当然,也不忘谢谢医院里照顾我的医护人员。而我则趁这专栏的尾声来说出心中的话,写出从未笔触的住院记。


11 July 2003
4:10:19 PM
写於槟城
刊登於光华日报周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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