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aturday, November 3, 2007

虚构间的纪实

试过这样的联想吗?一盒拼图的散落,像呱呱坠地的最开端。一片片人生的拼块慢慢拼砌,完成的图腾,犹若一幅四方棺木那具体形象的平面图。所谓画面,或许是历史曾经的伤害,快乐的偶然记载,又或许是在不晓得之间就溜走的经过,虚构与纪实的交错。

有人说写散文好像在出卖自己。我试着用另类的残酷诠释来这样以为:像把一条鱼解剖,勾勒内造结构,是惨不忍睹的幕幕重复。一如见证活生生断气的无奈。人从不认为残忍储存于鳞片撒满的闪烁,那光是一道物竞天择的茫然照耀,却是心已跌落无底深渊的不自觉。假若把自己宰了,也是一种快活,就请把快乐写在脸上,狠狠地让他人咀嚼。可是我们似乎无法领悟它们挣扎在垂死边陲的恐惧,与我们无法承受的懦弱紧紧挂钩。所以我到底出卖的,也只是一段段的故事,比起鱼儿的牺牲,那不算可悲吧!为鱼儿的葬礼浇下口口唾液,这是溶解的方式。可是,即使曾为它流泪,但那毕竟不是可以承载与延续它生命的水源。

实在的,童年是最高价的文字买卖。它通过文字所能赚的,除了眼泪,还有其他。当然的当然,不止于可以列述的范围而已。而买方和卖方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结合。可是因为撂荒,所以贫瘠的一片荒芜,对照着我童年的过往。因此,我写不出讨海人家的艰苦,那海鬼招魂的恐惧;也写不出村里纯朴的生活,那山林、田野、溪流间的倘佯;更写不出凄苦得足以煽动人心的真实困况;我那小康得没有高潮而平凡不过的成长,常常得借助于文字放大镜的夸张度,来渲染氛围。

我也无法深刻地刻画国家独立前的南洋风光,写不好争取独立时的热血奔腾与高亢情绪,我生长在国家安定了以后,时局的动荡不安,我只能一点一滴于阿嬷和老爸口里拼凑起来,可却始终似缺了口的上弦月与下弦月,而那弯弯的弧度里,坐着来不及参与这种历史的无主孤魂。

像我这种时代过渡期的产物,在文字炼狱里风花雪月,说有多可悲,就有多可悲。时局可以造就英雄,所以司马迁忍辱负重地为我们写下了史家之绝唱的《史记》,而我这不悲壮的窝囊废该如何为这个国家讴歌诵咏?我要赞颂的,已不是新鲜的话题。黄皮肤的我,是不是炎黄子孙,也已不敢太肯定,这绝对与背弃寻根问祖的能耐无所牵连。传说太多而信任太少的这个年代,找一处落脚的可靠,有时也挺难,难在于心灵依靠的取舍。在一曲“龙的传人”也被禁播的这块土地,所谓的五四运动与六四天安门事变,仿佛都离我们好远好远,纵然那里是我阿公和阿嬷生长的故乡,可是他们死后也葬在这里,再没有回去。

我的魂魄,自月圆时掉落在阿公选择的国度开始,就与这块土地系下不解之缘。然后在成长后的今天,为阿公阿嬷与老爸的思绪和记忆整理起来,在我酣甜的睡梦中,形成纪实与虚构纵横无际的记载,阡陌中徘徊不断的往事就此随风入梦。风是不老的传送,递上我饥渴而欲探索的面貌,拂动我的开场白,而情节的发展,像在兜售满箩筐蹦跳的鱼儿。

知道这样一个在耶路撒冷的地方,英译是SKULL的所在。有人曾在那里钉成十字架,然后流了的血液跨越时间与空间的国度,掩盖我脸上洗刷不掉的泪痕。哭泣吞在肚子人就变哑了。他们说这敏感话题不要说。“乖”的名词在黯哑的沉默中渐渐成熟,幻化成亭亭的一个婀娜形态。然后皆大欢喜。却忘了我承担脸红的责任而来,还没有转白的色彩,几度不予我来去自如。你们还狠狠的一巴掌,让我天昏地暗,分不清左右来让你们继续第二的另一面的,掌掴。

鱼儿似的愤怒持续压抑着。

也许早在从那扇门出来开始,有人学会羡慕。妒嫉在囚禁里弥漫,像漫山遍野无处寻获的幽冥暗访依归的去处。怨吗?不,不要,怨气会在我的上空下起雨来,知道的,我没伞,依附的心情不能负荷过重,两肩已经挑着卸不了的担子。这担子要嘛,就给它们。双足立在这里,踏着实地,他们说头也顶天。是的,天不言地不语,他们说的话我批判不了一个所以然。顶天立地的我会借一条脐带的血缘联系让你来,一片渡过南中国海那无数人向往的海岸,海岸旁那半岛形状的土地上。爱吧!这里蕉风椰雨,有人说;这里山明水秀,有人说;这里人民热情朴质,也有人说。这些话,好多人都说过了,而且的,甚至的,说得更好。不再说的我,怕破坏了一种将在你成长的想象范围中塑造起的美感。也挣扎也彷徨也黯然神伤,无法揣测的过渡心情,是你以为掩在门后就抛弃的牵挂,却是永在我心里盘旋往复,那你听不懂的说话。因为你高兴而快乐的我,那里舍得把你挺直的背压驼,不让你驮着一个老的象征,是不让自己与那让你来的意愿背道而驰。所以我承担出一个担当,你就随着我,而远离一种叫失落的情绪颠簸吧!虽然我持续愤怒,却希望你继续向往,向往出无尽的灿烂,来点缀我黑白交替的灰色地带。更希望恶梦惊醒时,看到你缤纷的虹彩,那么亮丽地照耀。

鱼尸似的愤怒还在压抑着。

堵上耳朵吧!如果你不愿意听见我偶尔的咆哮。

汉字代表的描摹,在囚禁中挣扎挣扎再挣扎。解脱,只是字面的堂皇解说,境况其实像有着桎梏、有着镣铐,异于名词,同于捆绑的束缚缠绕。
其实该承认的坦白,是无能。空对着你埋怨,不知道自己到底可以争取得什么?为了平息我起伏的感情,你端来一杯三合一的即溶咖啡,我提在手里,沉甸甸的那么有重量。瓷杯上也有着有裂璺,那又证明什么?是了,都在杯里杯外有了转变,那个用咖啡豆磨成粉而泡成的记忆,也仿佛那么遥远。可又好似昨日才温暖地从喉咙下肚,偏偏叫我无法忘怀。而那拉据在岁月流逝中的,却还依旧在拉据。

无尽的埋怨又释然,好像很潇洒,其实很空虚。还自以为了不起地捡拾一季又一季,那争取不及而枯掉满地的落花,那依旧止不住的无措和无所寄托。然而,岁月终于肯带着改变而来,带走我一度恶劣的脾气。

然后我把思绪搁下,请你把它藏好,藏好不是你寥寥几笔就可尽述的矛盾。我知道你曾偷偷打开枷锁,泄漏满室那我努力忘却的思念情感。我感受到弥漫着的古旧朽味,在嗅觉退化中深深一击,击入心坎。为了假借一段过往,你让我受伤。而伤会痊愈,你说。

鱼骸似的愤怒已经转变成曾经的过去。

想象用满腔热血化成的力度写一幅牌匾,横在粱上,却像高不可攀的祖•国,永远止于仰望,仅仅而已。我其实还是爱你所爱的,一度尴尬的身份已穿插在老故事中,沏成一壶待你品茗的茶。而所谓愤慨,在奔腾的血脉中流失后就归于平淡。我的乐不思蜀,和情牵不了两端累赘的负担,融合在“爱国”两个字,察觉到了吗?听来徐徐的叨叨絮絮,有风有浪,是因为无风不起浪,也仅仅而已。

兜售与出卖的,都是故事。所谓纪实与虚构,更是仅仅而已。

我背着重重的形容词,独行地穿梭在羊群里。虽然我不是夜里放牧的,但是,为了好多人的美梦,何妨着的小羊儿陪伴,也是皆大欢喜。踽踽然。这样形容吧!我已经彻底释然。你不也等待我最终瓦解的执着情感吗?

纵使囫囵吞咽而下一股思维的理性逻辑,也该有残骸遗存的感性与率性,那是几经雕琢式的全新品尝中,有人忽略了的味道。放弃味蕾的直觉,也接踵着味觉敏感度的直线下降。窥探、窃听,我的思你的考,是一项戮力同心地用感官证明历史足迹的创举。

也仿佛,是一尾庄周与惠施争论下的鱼,快不快乐的结果,隔绝在一水之间,成了天涯的谜。


写於2001年
获第二届中协大专生文学奖散文组次奖
作品輯入第二屆中協大專生文學獎合集《翦翦風迎來》一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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