Wednesday, November 14, 2007

夜雨寄北 - 舒卷余情 (二十)

姐姐从槟城打电话来问我住宿有没有遭水淹,才发现自己连日来没看报没听新闻报导,不晓得首都发生严重水灾。有说这旱季里不寻常的狂风暴雨是风向逆转所至,且不论是天灾抑或人祸,只知道灾区严重高涨的水位,甚至可以淹没一个人。

我居住在地势较高的八打灵再也,每天照常开车上下班,对于多少灾民为家园遭损而心碎,及多少车主为汪洋中浮沉的车子摇头叹息的心情,毫不知情。后来看了报章报道及身受其害的朋友叙述,才惊觉何谓欺山莫欺水。

据住在旧巴生路的朋友所说,洪水来袭,不消多少时间就几乎把家园给毁了。天色趋暗,眼看四周就快漆黑一片了,雨仍旧在下,水位也一直上涨。他们正计划爬上屋顶逃生时,却突然想及会否导电。于是父母牵着孩子,哥哥背起妹妹,一家人逃生去了。经过大水洗劫的家,泥泞一片,家具电器都报销了,其中一面墙也快塌了。洪水来的时候可吓坏人,善后的清理工作则累死人。朋友说的时候,一脸无奈,眼里还泛着泪光。

我小时候最深刻的的水灾记忆,是与母亲一起的。那时候,妈妈抱着三、四岁的我,想到舅舅家去。幼小的我不懂得阻止,只觉得妈妈的臂弯就是最安全的港湾,而执着的妈妈,一心往前走。看着不退渐涨的水,我开始怕了起来,鞋子不经意中就掉了,跟着水流飘啊飘。妈妈弯身拾起,再看看我,就转头回家去了。妈妈在水中为我拾起一双鞋,就像拾起一撮危机意识。

看了一位朋友的专栏,看他用文字为独立广场底下被洪水淹没的Dama House以及艺人馆而哀悼。念戏剧的他,对自己熟悉的场景有所眷恋及惋惜,并不为过,而我也赞同他的慨言:“这诚市依然热闹”。或许我们为了不想负担太沉重的记忆包袱,于是丢掉了令人难过的、令人哀叹的、令人哭泣的……

我小时候听来的神话故事,说着水神共工和火神祝融交战,战败的共工愤而撞倒撑天的不周山。霎时间,山崩、天塌、地裂。森林起了大火,洪水自地底下喷涌而出,豺狼虎豹、龙蛇猛兽也出来逞凶,人类面临了空前的大灾难。女娲心痛人类的劫难,于是炼石补天。这故事,很多人都懂,却不明白那灾难只空前而不绝后。地球三分之二的面积是海洋,说不定哪天沉睡的共工还会再发威,到时候,女娲在哪里?治水的大禹还在不在?有的,只是像我们这些贾宝玉口中所说的“无才可去补苍天”的人而已吧!

写这些,给北方的家人,告诉他们,我虽然对首都水患一事后知后觉,却没忘了妈妈提起鞋子带我回家的记忆。想,何当共剪西窗烛,再告诉他们,种种始料不及的天灾人祸,绝不能以杞人忧天那么简单的思想来掩饰自己的无力感。我们其实可以避免很多很多伤心的结局。


21 June 2003
8:48:10 PM
写於PJ
刊登与光华日报周刊
《舒卷余情》专栏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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