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aturday, October 27, 2007

明月镜中的山河影 - 舒卷余情(七)

远在中国北京深造的潘碧华老师一再鼓励我到那儿去留学,就在她叫我申请中国留学生的奖学金那天,我同时也收到了马大硕士研究所的录取通知书。于是,去中国留学或观光的梦想,我总是一再地搁置下来。

中国留学这码子事,或许也就是中国实行开放政策以来的现象之一。自由往来的航行线承载了多少人无尽的乡愁及待解的疑惑,海外华侨探亲团圆或寻根溯源等,皆成了中国旅游业的卖点。两年前,老师及学长北京一游,自清华大学给我寄来的明信片上写着:“燕子现在南飞,我们却北归”。卡片背面的清华学府,是一片即肃静又昂扬的景观。

清华,一所有着历史背景的学府,充斥着我们为之向往的文化氛围。五四时期各大师的身影与足迹,乍隐还现,王国维、梁启超、闻一多、朱自清、陈寅恪等大家,都在清华待过。朱自清笔下的荷塘月色、纪念闻一多的闻亭、王国维於颐和园投水自尽的昆明湖等,皆成了老师镜头所摄的照片。我看着望着,真有股冲动想就此走一趟余秋雨所谓的“文化苦旅”。其实,对于清华,我所知道的不多。与一个清华毕业的中国朋友谈起他的学府,却听他慨言:“许多事却是连清华学生都不能详知的”。我想,很多时候我们对周遭发生的事情,也一样有所忽略。

南飞与北归,不管是在字义上,还是实际行动上,皆有着迥异的阐释。曾经有段时期,老师们总爱念上一两句现代诗,然后考一考我那是谁的诗句。其中我记得的,尚还适合于此引用的,是郑愁予的〈错误〉:“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,我不是归人,是个过客。”我们的祖先自中国南来,或许盘缠用尽、或许客死异乡、又或许早在异乡落地生根,很多很多就再也没有北归。我出国时,手里捧着身分证明的护照,心里万般感谢国家之对于我的恩养。这与当初躲避中国纷乱时局而逃难到南洋的祖先,情况可是天渊之别。他们熬过了边缘心态的彷徨时期,让我们有了一个国籍,也让好多人变成了阿斗刘禅,乐不思蜀。对于中国,我们不再是归人,而是用旅游的足迹踏遍中国土地的过客。

驾驶奔驰在高速公路上,我想着当初选择留学去向时,曾考虑到一衣带水的邻国去,潘老师回信上说:“去吧去吧,能去新加坡也好,台湾或者来中国更好。”我总反复思量,有一天,或许我真的会后悔自己的选择及决定。然而,人生当中很多抉择,总是单程的不归路。倘若我爷爷还在,他会否也懊恼自己当初南下的决定?又或许附庸风雅地朗诵着那首宗白华的〈断句〉:“心中的宇宙/明月镜中的山河影。”我想,他不会。因为,他不懂诗。如果所有颠沛流离的艰辛岁月也可以串汇成一首诗的话,那么,让我来为他吟诵。#


22 March 2003
12:42:50 PM
於PJ
刊登於《光华日报周刊》
《舒卷余情》专栏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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