Monday, November 17, 2008

随花飞到天尽头

姐来信上说,东京的樱花盛开了,开一季我无缘欣赏的短暂绚丽。曾经电话里头许诺要过去的,如今只能怪自己没有积极为梦想赚取一张机票。唯有想象自己苏醒于榻榻米,道一声おはようございます,伸个懒腰,抖索精神,穿一双人字拖,缔造一种哈日的心情。其实,当真喜欢日本吗?不置可否。这样的幻想,作何意义?飘浮人生就是跟风如此,晴时多云,偶阵雨。

今早七时许,曙光亮了一室的光芒,我还赖在床上与睡魔挣扎。凌晨近三时才阖眼入眠时,怎么会想到远方的朋友正心伤。我握着手机,傻呆地坐在床头望着简短的讯息,一时回不过神来。眼睛盯着荧屏看了又看,实在不愿相信简讯上朋友母亲骤逝的消息。赶紧拨电以确定,知道这事也开不得玩笑,可就是想证实,心里头总下意识抗拒这样的事实。

如果这伯母她不曾留给我一贯的笑脸,或许我不会那么沉痛;如果每一个笑容背后没有予我以真挚的关怀,或许我不必那么心伤;如果我们从来就不曾认识,那么报章上小小的卜闻甚或山上大大的土馒头,都将与我无关。

可是,我却想起了自己在KL的那段日子……想起她常给我准备的便当,总是大大盒的,很丰盛的,就怕我吃不饱;我脚受伤的那个时候,她还搀扶着无法步行的我去医疗;上个月下KL寄宿她家时,她还让了个床铺给我睡;几天前她来槟城,我们还对面聊了。就几天时间,好端端的人那么突然地离开,不在人世了,好恐怖。我竟然词穷得只能用“好恐怖”来形容自己的心情。很多很多人就是这样子头昏了、跌倒了、摔伤了、就再也爬不起来了,我母亲是这样,我祖母也如此…这样子的死亡阴影对我来说,真的太恐怖、太突然、太震撼、太无法令人接受了。

稍微冷静以后,我打开电脑写了封e-mail告诉远在加拿大的朋友这噩耗。写着写着,竟然就哭了起来,再也写不下去,只能简短地作个交代匆匆结束。原来,我的心从来就不曾“安”,它是一池无时无刻波动着的水,潮起潮落间让我几回掉入漩涡,几乎地,几乎地淹没在自己泪海里。

如果生命似广岛的核弹般无情,再美的樱花都充满血腥。我掩面哭泣,从指缝中沁出的是一滴滴的太阳雨。花谢花会开,春天还会再来,可明年的樱花再开时,伫立仰望纷飞飘坠的人,会是我吗?即便不是,于此人生,那又何妨来哉。



於槟城
Friday, March 19, 2004
11:21:37 PM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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