Thursday, November 20, 2008

天涼好個秋

中學時期常在報章雜誌上看到“少年不識愁滋味,為賦新詞強說愁”一句。那時候嘴裡說不出心裡無盡的不滿,因為我總在塗塗寫寫之餘,就洩露出溫室小花無病呻吟的弊端。成長以來,沒有人告訴我中年以後的人嚮往平淡與清靜。身邊的人提醒我社會險惡,以至于我對人事紛爭的判斷,定在勾心斗角的層次,而百業中佔多數的中堅分子,中年人當道。

以第一人稱的中年心態寫一篇小說,始覺拿捏不到筆下性格的困阻。寫得強烈的愛憎,全然是自己不經事的筆調。讓老師批閱之後,更加坦然接受有待磨練的事實。然後老師開始借著陶淵明〈歸田園居〉的某段,敘述起來。

“野外罕人事,窮巷寡輪鞅。白日掩荊扉,虛室絕塵想。時復墟曲中,披草共來往。相見無雜言,但道桑麻長。桑麻日已長,我土日已廣。常恐霜霰至,零落同草莽。”

其實,陶淵明那所謂田園詩人的化身,在我年少的這個時期,哪裡懂得一種歸隱的樂趣,是無涯地與天相契合的廣闊胸臆。愛上層樓的人,那裡曉得欲說還休的無奈。人到中年,是否定會相見無雜言,卻道“天涼好個秋”?莫!莫!莫!人生愁恨何能免。然而,心境何能如一?“但道桑麻長”是與世無爭的逍遙,顧左右而言他,問君何能爾,心遠地自偏;而那“卻道天涼好個秋”,想必是曾經滄海,已然難為水。

無法揣摩的是各人那隨周遭變化而成長的心境,一種可以是不受年齡限制的思維模式。老師常說“人到中年,人到中年……人生實難。”或者也可以說“其實不難”,縱然人生充滿著誤解,也應該把“誤”,解開來。人與人之間保持距離的空間,除了空氣,還有太多太多因猜疑而生發的鴻溝,跨越不過的藩籬。桃花源在誰的心裡真正存在過?所謂真正,不是只限于幻想,也不是空中樓閣,那終究是的海市蜃樓,而是實踐式去塑造一個夢想中的伊甸園。

人生如夢亦如戲,戲夢人生並非定然無奈,而在於演出的意義儲存的永恆,誠如不死的精神。搬上舞台的丑角,原本可以不要,對於生旦淨末丑的齊全,也不過是人心一種適應了的非分要求。跨過虎度門,一切扮演,如露亦如電,轉瞬已是過眼雲煙。人生,人生,人就此一生,何苦來哉的丑角與壞人。孔子的大同世界,劃地可以為牢,夜不閉戶,重重枷鎖摒棄于人心轉化的天堂。天堂地獄皆人間,對於陶淵明而言,隱居既是其天堂所在,一種采菊東籬下,悠然見南山的釋然。

南柯黃粱同如一,夢里不知身是客,一朝驚醒,方知夢裡人。


2001/06/10

連接:星洲互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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